春末夏初

一、

健站在路口，一臉茫然地看著手裡的地圖。剛則是一言不發地坐在路旁的行李箱上。
「好奇怪喔。」健皺起眉，來回看著地圖與路標。
「應該是這裡沒錯啊。Casa Nagano...」

流動的空氣裡透著些許涼意，健瑟縮了下、拉緊身上的外套。
兩人抵達時已經傍晚了，街上並沒有太多人。
「怎麼辦?好像快天黑了...」
此時自出了機場就一路沉默的剛突然有了動作。
他雙手各拉著兩人的行李箱走到健身邊，瞄了眼健手中的地圖跟指示後逕自拖著行李箱往左手邊一條巷子彎進去。
健眨眨困惑的雙眼，連忙快步跟上。

在一棟磚紅色、花台上種植了橘黃色小花的三層建築前，剛停下腳步。原本要敲門。但手卻在放上那扇墨綠色木門之後往左偏，按了電鈴。

“Voy!”(來了!)
屋內傳出一句外語，接著門開了。
一名皮膚白皙、穿著圍裙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他一看到剛和健兩人，臉上立刻掛起微笑。
「嘿，你們就是剛和健吧?坂本都告訴我了。」
對方讓出門口的空間請兩人進屋。
一邊打招呼，健謹慎地踏進那間瀰漫著淡淡奶油香氣的屋子。
「我等你們好久啦，還想著會不會是迷路了，正打算去找你們呢。快進來!」
對方像是終於放心了似的滔滔不絕地說著。讓他們兩人在餐桌邊坐下，還送上了冰紅茶。
「一趟路這麼遠，你們一定很累了吧?啊，我是長野博。叫我博就好了。對了，你們吃過飯了嗎?」
對方的熱情好客以及行為舉止之間不經意透漏的溫柔，讓健先前心底那到了外地的不安頓時減輕不少。


在一頓簡單卻美味的晚餐之後，健幫著長野把所有的行李拉上樓，剛則拿著背包沉默地跟著。
「你們的房間在二樓，把這裡當自己家，別拘束。」
長野笑起來給健的感覺像隻貓。
「已經晚了，先好好休息吧。」


房間並不是挺大，但讓健和剛兩人一起住倒是不成問題。健將最後一包行李帶進房間時，剛已經坐上最裡面靠窗的那張床，眼神放空地盯著窗外。
扯了扯自己床上那張漿得平整、毫無皺褶的白色床單，看著面前整趟旅程途中說不超過五句話的剛，健突然覺得不自在起來。

「我出去一下。」
健才開門，一瞬間門就被”碰”地關上。
「你要去哪裡?」
手扶著門板，剛的頭抵住健的後背，聲音輕飄飄的。
「不是說過，要陪在我身邊嗎?」
明明兩人已有過無數次的親密關係，但突然這麼單純的一句話由剛來說出口，想起自己日前在夜晚大街上的告白，健輕易地就紅了臉。

「我去看看能幫博什麼忙，畢竟之後得在這裡住下的。」
「他說了今天讓我們好好休息。」
剛收回壓在門上的手，環住健的腰。
「到床上去吧。」




異國的郊區夜晚寧靜祥和，清楚聽見床墊與木頭地板的細微吱嘎、剛與自己纏綿的喘息聲，外頭貓咪穿過花園圍欄的聲音。甚至，連樓下長野泡茶的聲音都聽得見。

夜風透過半掩的窗子鑽進屋內，稍微給兩人緊貼的燥熱身軀降了溫。嗅著自樓下飄上來的，烤餅乾的溫暖香氣。裡頭還混了抹淡淡的，屋外庭園新割的青草味。
「嗯...唔嗯...」
一路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原本還以為是長途旅行的疲累。但照現在剛在自己身上所釋放的慾望，健覺得真是白擔心了。緊咬剛塞進他口中、防止他叫出聲音的T恤，環抱剛脖子上的手再使勁收了些力道。

感覺...很奇怪。

健清楚知道，自己喜歡剛。
照道理說，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應該是會想哭的。
不是悲傷難過得想哭那種，而是一種無法承受的愛慕自胸口滿溢、直衝眼窩化為眼淚。
是令人幸福到想哭的感覺。

然而此時仰躺在剛身下，健只感覺心裡一陣酸澀。
索性將臉埋進剛的頸肩，讓自己看不見剛的臉。

烤餅乾和青草的味道消失了，健現在只嗅得到剛身上古龍水的木質香調。

『就算你的第一不是我，也無所謂。』
『就算你無法愛我，也無所謂。』

只要能待在你身邊就好了。
我，沒關係的。